12/1 拍高爾夫以來所遇到最最惡劣的天氣降臨ーー彷彿穿刺到筋骨內的濕冷,橫飛著毆打臉部的狂風雨絲。白日的龍潭台地,寒天無光。 早上六點半站在開球梯台前準備拍攝,光圈開到最大2.8、ISO開到我能忍受的最大值1250(老機身,再上去雜訊就多了),結果測光表給我的快門參數是......1/75。靠夭啊昏倒,這個速度是要怎麼拍揮桿?總之先用上1/200,還行,畫面至少不是黑的,後製還能救。 七點半之後快門才回復到慣用的1/500以上。無情風雨整天暴戾肆虐,不時打進小黑七的遮光罩。相機雨衣用起來並不順手,總是惱人地卡住前變焦環,我需要更好的選擇... 很慶幸新買了刷毛衣面對這次出差,它絕對是撐完這一天的功臣。晚餐到中原夜市吃小籠包、炒飯、日式炸雞,一邊吃一邊閒聊運動圈的大小事。 回到球場,跟協會同仁去練習場夜打,打了30球之後認命地坐下來繼續寫稿。死命敲打鍵盤時抬頭見到的風景是他們專注揮桿的樣子,也是很特別的經驗。 12/2 天氣比昨日好點,陽光偶爾會從變幻的雲間空隙悠悠流下,施捨地淌在我們瑟縮的肩頭。 每次每次,出片跟起稿之前都覺得掙扎痛苦、覺得分分秒秒皆是江郎才盡的無間地獄。但也每次每次,在完成任務之後慶幸是和這幾位可愛的同仁一起打怪。 工作是否開心,最重要的還是身邊的人啊。即使是不善社交的獨立攝影師,也仍然需要群體歸屬感。 晚餐是大安小豪宅的無敵自家製乾拌麵。 在球場掉了手機......(笑) 12/3 休養日。出門一趟簽憑證,然後花兩個多小時慢慢從松江南京走回師大。迷你城市散步途中,拿學姊出借的備用手機一直拍照,對休假也無法克制攝影欲的自己感到莫名欣慰。 晚餐繼續吃無敵乾拌麵。大廚Kayla不可思議地問「你連兩天吃一樣的東西不會膩?」噢,這乾麵我可以吃一週都不膩! 12/4 沒有手機的第三天。 好像沒有特別困擾之處。大部分工作還是可以在電腦上進行。擺脫時時刻刻確認手機的衝動之後,生活變得很自由。睡眠品質似乎也變好了。無手機人生就繼續下去好了!(不) 到淡水找16年交情的防護員學姊,久違地聊聊天,晚餐一起吃了鐵板燒。她是位彌足珍貴的朋友,不管多久沒見面,面對面談話的感覺仍然不變,仍然像我們在鹿兒島一起留學時一樣。雖然我們都各自又社會化了一點,對這個圈子的使命感卻沒有消失。 「我之所以對他那麼生氣,是因為我尊重我的工作。我希望他也尊重他的工作。」 12/5 陳傑在比賽中倒下了。 決賽時守在最後一個彎道等他過來,卻遲遲不見人影,驚覺可能出事了,趕快衝到起跑線,看到他躺在護欄邊,四周圍著防護員、裁判、媒體,當下非常緊張。儘管私下並不算熟絡,還是擔心到不行。還好只是抽筋。 晚餐是和立哥一起踩點發現的好吃咖哩! 12/6 和少數的「攝影圈好友」喝下午茶,聊得欲罷不能,一起從南京復興徒步一小時到科技大樓站赴晚餐的拉麵之約。就只是隨意地,邊走邊聊。身邊多是運動咖,可以這樣談文藝大小事的人不多,話題中有時會出現台灣新電影、是枝裕和、動態與靜態的拉扯。此種會話穿插在賽事連續出差中,是很棒的心境喘息。雖然,我們都不是所謂文青。 我踩在各種意義上的邊緣,對這世界充斥青澀的一知半解,而這個比我年輕十歲的友人能陪我釋放疑惑、同感我的一知半解。 回程的公車上,看著身旁的空位,突然湧起一種無以名狀的感情:如果那個人在這裡就好了。 那個叼唸我不可以用衣服擦眼鏡、否則視力會受損的人。那個比我更在意我的胃食道逆流、叫我不准喝牛奶的人。那個總是深鎖眉頭、以某種特殊維度的視線追著我,莫名掛心我正發生與即將進行的一切,卻彷彿束手無策、連一公分都無法更接近的人。如果那個人在這裡,我會怎麼感受?面對因為溝通不良而成形的武裝,我該怎麼化解? 我可能真的很希望她此時就在這裡,但卻不知道為何仍無法控制這份想望。 或者我只是對自己說謊,假裝不知道。 12/7 前往嘉義,這是連續出差的第8天。從細雨霏霏的台北一路往南,行至台中,得見一週來的第一道陽光。 晚餐是嘉義中正路夜市便宜到嚇人的滷味,加上小籠湯包跟陳澄波故居的甜點。燒仙草上桌前我隨口聊起陳澄波的生平,對這段歷史不太熟悉的兩位協會同仁居然很認真地拿起手機google加入討論......會不會太可愛了啊! 12/8 累爆~ 嘉義「竟然」也是雨天。一直下雨,好像很多天沒跑步了。協會同仁看了繳出來的照片後表示「你今天就是普普通通」。這句話出自極致的了解:你狀況好時是能夠完投九局的王牌,但偶爾也會有這種五局失三分的日子。這不打緊。 因為覺得被徹底理解,所以反而有點開心。(自己也覺得今天的照片缺乏亮點XD) 晚餐沒梗,跑去吃林聰明。雖然大家褒貶不一,我還是熱愛他家的高湯。 12/9 冬季賽第二天。 早上開始棕梠湖球場就起霧、下小雨,整日陰鬱。看不到陽光的日子,拍攝狀況通常不會太好。想著必須拍到領先組、又沒有方法得知領先組,還不時提醒自己別忘了多拍點贊助商,常常就是在這種微弱但切實的壓力下進行工作。下午三點,傳完照片後稿子卡關,坐在椅子上仰著頭就睡著了。 晚餐吃漢哥介紹,位於垂楊路上的肉粥。就著流水席紅色塑膠桌在開放的人行道用餐,瞬間以為自己置身台南海安路。那個氣氛很悠適,覺得被療癒了。 12/10 第三天通常是比較鬆的一天,辦公室的四個人開球車下場晃了兩小時多。只要有漢哥在,大家就會一直講幹話。 晚餐是大雅路上的原味鐵板燒,食材好新鮮,晶亮透明又軟硬適中的白米飯讓人感動。在台灣外食要吃到這麼好吃的白飯太難,於是多叫了一碗。一邊吃飯會一邊挑眉讚嘆並發出各種意味不明的日文語助詞、彷彿在搬演「中華一番」動畫場景的習慣,似乎改不太掉。 12/11 收工! 體力消耗太大,允許自己坐高鐵轉接計程車回家。在月台簡單吃過關東煮當晚餐。 12/12 在家睡到10點多,賴了一下床起來洗衣服、簡單吃過午餐,下午繼續刷洗出差途中因為長期悶濕開始發出異味的登山鞋。 「苦しいときもあるけど、やらないことの方が苦しい」 看了宇多田光的NHK特輯,完全能理解她這段話的涵義。這也是對目前攝影工作的感受:辛苦的時刻確實存在。無時無刻都存在。但放棄不做的話,更為痛苦。大概所有以「ものづくり」為業的人,都有類似感受吧。 沒有手機的第11天。好像真的沒什麼不便。 晚餐隨便吃。 12/13 休養日。還書途中一個動心起念,跑去捐血,坐上抽血台伸出青筋浮起的左手,才猛地想到「啊靠北、明天開始這隻手要扛相機......」 哈哈哈,木已成舟、血已成河(?),算了啦。 晚餐是老媽煮的大鍋菜湯。 12/14 左腕外側肌腱的舊傷又開始鈍痛,很有成為氣象台的潛力。 今天開車去信誼球場報到,9月底曾在鼎金交流道拋錨的老車,花了萬把塊修好,仍然整路提心吊膽。每次從待機狀態起步,都好在意變速箱的聲響。 而且我(依舊)沒有手機可以導航!一切回到類比年代,以方向感跟腦海地圖庫找路,如果有狀況(拜託不要)只能跟路邊店家求救...這也是一種很好的訓練吧(笑) 最後平安無事抵達,還能順順地載協會同仁開去大社吃頓晚餐。湯頭還行的鍋燒意麵! 晚餐後在義大練習場打了一個半小時、約莫120球。好像有點抓到「不要用力」「穩定身體軸心」的感覺了,後半段經常能在非常輕鬆、只出三四分力的狀態下用7鐵打到120碼左右。 12/15 晚上當地陪,帶協會朋友去駁二走走,但有點搞砸了。沒考量到他們出差期間的體力消耗,走了一小時多的路,讓大家累得臉色僵硬,內心真的很抱歉。
大概真的算不上是個體貼的人吧。因為光是自身的事就處理不好了,雖然一直以來盡力嘗試為人著想、在能力範圍內照顧他人,但總是瞬間就耗盡能量,搞得自己狀況也一團糟。
晚餐是鴨肉當歸冬粉。
12/16
體力條見底的一天。
晚餐特地跑去好食日吃砲哥的牛奶煲,覺得充電好多。(充電完畢的跡象就是,會變得很話嘮)
12/17
被質疑是否沒有公平給予選手鏡頭,原則何在?是否「隨機變成隨便」?
老實說上線拍照以來很少人會質疑我的工作方式,所以看到那種彷彿吃炸彈的強烈指控,心裡的確不舒服。但這也是個重新思考的契機。
他說錯了一點,我絕對有原則。我的原則就是所有照片都必須夠美、有溫度。這當中沒有任何「隨便」存在的空間。
他也說對了一點,這樣一來可能有些選手的照片會比其他人多。而分配問題很少進入我的思考範圍,我通常只考量美學。
商業和藝術之間的拉扯不是什麼新議題,譬如領政府藝文補助的導演到底該拍自己想拍的,還是拍迎合觀眾口味的電影?這中間能討論的東西就已無限多。
如果想要所有選手每天都上鏡,是否架幾個腳架上相機、固定角度,派個人按快門就好?整天喊著國際接軌,卻無視國外大賽的官網賽事照片每天只能有精選數十張、只有頂尖明星有資格得到鏡頭?照片到底是賽會的「附加價值」,還是參與者有資格出言干涉的「核心內容」?我們需要的究竟是攝影師的感受與表現能力,還是攝影師的邏輯性與工具性操作?攝影師如果能做到兼顧商業與藝術、兼顧美學觀點與技術水準、同時滿足客戶也滿足自己的內在基準,那他是不是一位極稀有的專家,而我們給予多少待遇去尊重他的專業?
我一直覺得自己沒達到這些議題的境界,因為這等於把照片當成一種「需要爭搶的資源」,一如有補助的地方就永遠有關於分配原則的爭吵。如今被放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,我覺得也是一種變相的肯定(?)
晚餐是劉家酸菜白肉鍋。好久沒吃,湯頭是不是變淡了啊?
12/18
不要隨便惹惱專業人士,他認真起來連自己都會怕。
晚餐隨便吃。
12/19
回血第一天。
去附近新開的Louisa把遲交的稿子寫完,順便跟學弟妹針對照片事件多討論了一會兒。二樓靠窗座位有插座、有尚稱舒適的座椅,很適合工作。
雖說生氣這件事,等同是「拿別人的錯懲罰自己」,但看來我的怒意不會太快消失。(因為反射弧線總是有點太長XD)
一條腸子通到底的耿直與善良,無法對抗這個世界的愚昧或惡意。對人類心理的認知、對自己所作所為的信心、成熟的溝通能力與情緒管控、適當的自保手段,才有辦法。 耿直與善良留給身邊那些值得的人就好。
晚餐是鹹湯圓。
12/20
回血第二天。終於又慢跑了20分鐘。
晚餐是溫暖的大鍋菜湯。
12/21
回血第三天。
冬至。高雄下起難得的雨,待在家一整天沒出門。晚餐清炒地瓜葉配上雞肉飯。
12/22
去看了即將下檔的「親愛的房客」。
「沒有我你會比較輕鬆吧?」
「有你我會比較快樂啊!」
有一天能碰到一個人,讓自己這樣想嗎?那一定會是生命中,很重要很重要的章節。
整部片的鏡頭彷彿帶著霧氣,雖然沈鬱,卻又有種溫暖的質地。很像會從背後不經意擁住你,然後輕柔地放手離去。你會有點悲傷地、試圖用全身去記住殘留在身體表面的那份溫度。
晚餐是大鍋菜湯,加上遲來的冬至湯圓。
12/23
Podcast人生初體驗,從頭到尾都在練肖威!根本不記得講了什麼正經的內容??
在主持人策劃下,晚餐去吃家庭餐廳的九州扛霸子Joyfull。食後感想...又是一間橘逾淮為枳啊XD
托他們的福,回想了不少在東京的生活片段。那些片段的色調就像灰階處理過,很少顯露令人振奮的特質。幾乎開始懷疑,那幾年經歷的一切,是否會對往後人生產生正面助益?但答案也許不會在這幾年就得到。一切需要耐心。
12/24
集中處理瑣事的一天。轉帳、把球衣送去繡號碼、申請新的sim卡。中華電信櫃臺小姐很可愛,聽到我一整個月沒手機,表情彷彿看到奇行種。「你做什麼工作,怎麼能沒手機?職業軍人?」嗯~軍人都還比我需要手機吧?像我這麼「不需要被找到」的人真的不多啊(莫名自豪)
晚餐是大量滷豆腐加雞肉飯。
12/25
去台南找子興,拿之前下訂的公益餅乾組。
百年布莊錦源興轉型重生第一年就風生水起。他說是運氣好,說自己還是有浪漫的成分,但他基本上比誰都務實、努力。從談話中明確的事業方向性,還有對收益模式的清晰概念就能知道。跟他聊天會覺得,工作上碰到的牛鬼蛇神,其實都是可愛的障礙,會成為前進的養分。
過程中又提及了「做的時候很辛苦,但是不做更痛苦」這句話。他認同。這樣想起來,把喜歡的事情當工作其實很虧啊!一般工作做的時候很辛苦,但是不需要做的時候(大部分時間應該是)很開心啊?而且一旦選了喜歡的事情當工作,還會被說「很幸運」「不該抱怨」,活像是你連找人訴說煩惱的資格都沒有。
為何要選擇一條比較虧的路?
不同的答案在每個人心裡。我的答案是,那份咬牙苦撐中體驗到的、帶著痛楚的充實感,會讓人上癮。(自虐狂?)
晚餐是人生至今吃過湯頭最棒的鍋燒意麵:醇涎坊!喝到整碗見底,一滴都沒有剩。
12/26
在大腦意識到之前,身體就已直覺地和別人保持了某種距離。
持續站在邊緣、不和任何個體建立深入關係,好像已成為本能。對於以觀察紀錄為業的人而言,是方便的本能。卻好像也注定會傷害一些人。
跟害不害怕受傷,或許沒那麼大關係。純粹就是loading無法負荷。
12/27
「在快樂與悲傷都寫在我們的臉上 的那個時代裡 我們不需要去隱藏 我們的情緒」
這兩天迷上老王樂隊的《安九》,重複播放十幾次,特別喜愛中後段爆發力十足的大提琴獨奏。喜歡那些怪怪的歌,可能是雙主歌或主副歌所在不明、可能是前奏與主歌乍聽之下壓根不搭、可能是緩慢哀傷的間奏之後突然衝出滿滿的憤慨的爵士鼓。
那些不按牌理出牌的,像人生一樣無從預測的、充滿驚喜的、有靈動個性的歌。
老媽還曆大壽,請她吃235巷義大利麵。三個人吃飽飽只要六百多,味道跟服務都還OK,文山特區少數良心店家。
12/28
買了2021年度手帳,還有畫分鏡用的空白筆記本。經過整整一週冷機,終於能靜下心來做JC黑白攝影集的事前籌備。
從漢神出來順道去港邊走走,遠遠地看了跨百光年燈光秀。從東京(全世界最擠的地方之一)回國之後對人潮洶湧之處生心理上深度排斥,連逛個夜市都累,好幾年沒去什麼熱鬧的活動。
晚餐是加了很多蔬菜的拉麵道。
12/29
莫名暈眩一整天,沒出門。清單列出想用的棚內光法、取景角度、入鏡姿態,畫了兩頁分鏡。著手起頭,是對抗壓力與恐慌的唯一方法。慢跑20分鐘。
晚餐是便當菜。
12/30
去修正投球失憶,用宮本慎也教的方法,一招見效。意識放在前手的瞄準與帶動、幾乎不去管後手,後手卻自己像鞭子一樣順暢地甩出去了。其實身體從沒忘記投球這件事,是平時用過多想法與「好怕暴投」的恐懼為它施加太多限制。流了很多汗,身體很舒暢。
晚餐是麺疙瘩蔬菜湯。
12/31
東京超過1300人確診,戰後最惡的大晦日。
今天只剩台北101場和台東阿妹場還能進場跨年。明年會更好,還是不會?
晚上開了計畫已久的家族火鍋趴,配上紅白歌合戰。我喜歡今年的紅白,沒有太多大雜燴,能好好聽歌。JUJU跟MISIA的部分都聽到想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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