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/1
高雄5年來最寒冷的元旦。繼續調整傳球手感,痠痛感有點重,只扔了40球左右。拉筋時發現左手比右手還痠,到底是怎樣?
晚餐又是火鍋,今天有調沙茶醬。
1/2
輕量化開工,下午在louisa擠出4頁分鏡。但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回顧平手的影片。這孩子的舞台表演讓人百看不厭。
晚餐是炒飯跟蛤蜊豆腐湯。
1/3
一個多月的苦雨之地,台北這天終於收起鬱悶,陽光牢牢烙在青空。那陽光的質地有點不可思議,慷慨均勻地照在紅土球場和外野草皮,再通透地射入小黑七的鏡片群,最後在感光元件上顯出一種毫不侵略,彷彿會在油畫中出現的,暖流般的色調。
加繡號碼來不及完工,手邊沒有球衣,這天專心拍照。第一次把工作用的傢伙帶來球場,大概也想看看自己沒交件壓力時還有多少創作意欲。
喜歡球場的味道,喜歡和隊友在一起聊天打屁,也深深知道這些不是理所當然的、不是永恆不變的。
單日來回北高,晚餐是客運上兩支關東煮。
1/4
快速修完比賽的照片,繼續畫分鏡。陳傑攝影集計畫讓我頗有壓力,又出現了許多首次嘗試的事。但身為自由工作者,真的只有主動築起高牆逼自己攀爬,才有不斷成長的可能。要不然,以這要死不活的個性,要懶成一灘爛泥也是超級簡單的喲~
晚餐是便當菜。
1/5
畫分鏡。和林老闆討論攝影集工作細項,還有「競像」刊物的方向性。柴咖啡又提供了一下午的優質環境,今天的木質調手沖很適合這兩天的心境:「真厭惡人類把簡單事情複雜化的本能......」
晚餐是鍾氏家族聚會,美術館附近某間高檔素懷石。很好吃,但我想我還是比較適合大口吃火鍋(笑)
1/6
這幾天球隊的紛擾又讓我想起吳曉樂寫過的一句話:理解本身反而遂行了傷害。
理想中我們都應該對彼此更溫柔一些、更同理一些。但實情是,人很難花力氣去同理一個,言語態度上無數次傷害你、覺得「這一切你該負責」的人。儘管他會變成如今的樣子是長期環境壓力使然。
跟重刑犯的社會結構性產出是否很像?「我們每個人都在無意間推了一把」,在被反撲之前,誰都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任何事,直到被狂奔而來的異化心靈撞倒在地、被不絕於耳的憤怒詛咒當頭灌頂的那一刻仍然滿心疑惑:我究竟哪裏傷害過你? 實際上每道傷痕都是被寂靜無聲地劃下,那些鮮血默默淌流的時刻,可能同時是他人充滿小確幸的至福時刻。
他揮舞著武器,而你委屈莫名,注視自己的傷口、怒火逐漸中燒,「讓這傢伙消失」成了最合理的選項。
儘管球隊的紛擾遠遠不到這層級,我仍然覺得看到某種社會縮影。我也是兇手嗎?我也是那個該負責任卻獨善其身的人嗎?
晚餐是大鍋菜。
1/7
東京、埼玉、神奈川、千葉再度發出緊急事態宣言。
對人生第一次的奧運行愈來愈悲觀,但眼下還是只能等待。傳訊問候人在東京的前同事,看起來他很習慣在宅工作了。還好有家人陪伴,不然應該會發瘋。
晚餐是香草烤豬肉配便當菜。
1/8
寒流來襲, 室外剩下10度。晚餐又是火鍋,今天是薑母藥膳湯底。
1/9
下午去扔了幾十球,寒流時去練球是快速暖身的好方法。身體記憶中能丟到的距離,跟現在實際能丟到的距離有一些差距。那個遠投可以丟70公尺的大學生早已經不在了啊~
晚上對陳傑語音採訪,他提供很多讓攝影集計畫更完善的故事。聽他說著在美國滿天星空下感受到的孤獨,我又想起在蘭嶼的那片銀河。當時一定也感受到了類似的孤獨:身心所有空洞都彷彿被這個世界填滿的,完整而美好的孤獨。
晚餐是大鍋菜。
1/10
傍晚到衛武營走了一圈,天氣太冷,可愛狗狗都沒出來(每次去衛武營目的就是看可愛毛孩)。
晚餐是建軍社區的客家粄條。
1/11
多虧傑哥訪談提供素材,分鏡快完成了。對於會拍出的畫面有愈來愈多明確想像。
對拍攝通常並不會想像得太完整,因為若無法百分百做到想像,玻璃心會很挫折,在現場即興發揮的可能性也會變少。不過這次案子有點特殊,需要一個可視化架構,讓團隊都看見共通方向性。啊~我真的很不擅長發號施令XD
晚餐是自家製火鍋跟麻油豬。居然喝兩口麻油湯就醉了,太扯了。
1/12
生產力不佳的一天,乾脆集中處理一些事務聯絡。分鏡緩慢增加到15個場景(我想要有30個)。
高雄這棟老房子冷得跟冰箱一樣。臥房居然比外面還冷!
晚餐是拉麵跟更多的麻油豬。
「如果你對事物的演變抱著一份幽默感,整個宇宙都樂於與你同在。」--Joseph Parent《心念的賽局》
1/13
去總圖找靈感,卻翻到一堆很爛的攝影書,過濾那些糟糕的內容讓人筋疲力竭。這兩小時用來看一部好電影絕對更有助益(於是回家找了一直沒看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來洗眼睛)。
最後借了五本與攝影無關的書回家。
晚餐是青椒炒肉絲(終於把關西土產用完)、海鮮叻沙菜湯。
1/14
大客戶打來說,今年無法續約了。
我已經思考過此一可能性,所以並沒有大受打擊的感覺。大客戶很照顧我,出差吃好住好,待遇也符合市場行情。雖然案子沒有一次輕鬆,但我很感謝他們給我升級與磨練的機會。
不過,綜觀去年下半年的工作狀況,常常感到不太確定:這種時間跟作品都被單一大戶買斷的狀況,是我要的嗎?如果長久持續,縱使賺到了錢,卻也失去跟更多客戶連結的機會、失去以多元作品對外曝光的機會。對職涯成長大概是負面多於正面。
我相信我在合作過程中每次都是拼盡全力毫無保留,也拍出很多好照片。對自己交出的品質,全無懷疑,所以內心並不把對方的這個決定看成否定。現實世界很多取捨不是以實力或品質好壞秤量之,而那些外在影響因素,我無法掌控。
想了這麼多,內心還是略為失落(笑),於是傍晚去跑了個步。今年第4次認真練跑,第一次不間斷跑完50分鐘,對體力的進步有點驚訝。晚餐是蔬菜湯麵。
1/15
起床睜眼瞬間,被一道負面想法抓住了意念:「失去大客戶,今年會不會過得很辛苦?」但立刻嘗試進入禪修的觀照模式,讓那些想法自由來去。那些念頭都不等於事實,那些情緒都不等於自己。
「我們有個觀念(也許大半輩子都抓著這個觀念不放),認為如果不把自己的錯誤看得很嚴重,就不會學到教訓。」「如果我們無法接受一切事物都會改變的事實,改變就會成為痛苦的根源。」「把結果是為『有意思』而非挫折,洞察力自然毫無阻礙地展現,用心和不帶批判的注意力,則提供終身學習成長的氛圍。」--Joseph Parent《心念的賽局》
1/16
昨晚的公視主題之夜是栗城史多紀錄片。
幾天前看到節目預告時,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她的臉。她是第一個向我介紹栗城的人。2010年秋天的東京,我被許多事物困住了身心,她苦心思慮尋來許多資源,想吹散那道彷彿永遠盤旋在我頭頂的闇雲,包括:週末的赤坂餐廳約會、90年代的J-POP老歌(主要是ZARD跟岡本真夜)、還有栗城史多寫的《一歩を超える勇気》。
其實那時我的身心狀態已經不適合再看任何鼓勵人「再加把勁」「你沒有極限」的書了。毫無疑問我已到了極限,最該做的是放過自己、休一個長長的假。但善於隱藏真實情緒的我從她眼中看來,大概仍是一個擁有餘裕、挑戰不懈的追夢者。
追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夢?事到如今根本很難回想、很難形容。也許東京從來就沒有承載什麼夢想,我追的只是一個,會使大眾崇拜佩服的理想樣貌。
諷刺的是,滿心尋求他人肯定的那個自己,跟死前數年的栗城像極了。他共享冒險的初衷愈來愈模糊,不斷失敗的攻頂、網路流量的追求、贊助合約的束縛,翻攪成複合式的壓力雪崩,掩埋他最後一趟聖母峰之旅。他最後失足摔死在6500多公尺的懸崖底下,身邊沒有那台生前始終無法放下的攝影機。
東京的她一直沒有看到真實的我,而在目擊我最脆弱的樣子之後,她選擇了從此保持距離。我完全能理解。回想起來,我也不想面對那個千瘡百孔的心靈。
曾經有那麼多年,關於人生的迷惘、關於前進的掙扎、關於夢想的描繪,這些讓人有點難以啟齒的形而上議題,都只能和她分享。但我終究也只看見她最理想化的樣子,對真實的她一次次避開了視線。
不知道為什麼,永遠覺得這樣的混沌是好的。每次潛入意識狂潮底下的深水區,都能吐納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東西。那不叫「創造力」ーー從來不是那麼浪漫的事。而是殘酷地,如果沒有被丟到那片黑暗的大海裡掙扎求生,就無法解下重重武裝,游近另一個亮著溫暖燈光的救贖。
1/17
說起東京的那個她,圍繞我們的是北川悅吏子大概也不想寫進劇本的陳腐橋段,不過回想那些細節倒是能夠提供高強度的精神娛樂:人可以發蠢到如此地步,不是很有趣嗎?根本是人生的醍醐味。
但有些人不這麼認為,譬如我的經紀人。
「天啊你怎麼還在想她?」前年暑假出差拍完比賽後在札幌市區某個酒吧,微醺的經紀人翻了個我看不見的白眼,下令:現在就把她從臉書好友名單踢掉。我做不到,也不清楚這樣有什麼意義,按下刪除鍵跟遺忘她是兩碼事。所以經紀人趁著醉意代我執行了,舉手之勞救廢青。
但我至今還是不懂。這樣算是告別了過去嗎?作為職業中一部分需要書寫的人,有著不斷挖掘過去塵土以提煉某種情感金屬的本能,又算得上什麼錯事呢?那些歡喜或遺憾的時刻,確實地形成了現在的自己。
我想就像佐野洋子那樣,我會一直愚蠢下去,並且覺得作為笨蛋的人生著實精彩多了。謝謝經紀人願意對這樣的笨蛋不離不棄,好人大大一生平安~
1/18
出門一趟,去大魯閣把剩下的代幣打完。博愛館還有一個多月就要休業了。球速只剩75km並且打不到110km,真是退化得很徹底呢。想來實在佩服當初那個,聖誕節寧願消磨在大新莊打擊練習場也不去陪女朋友、打140km像吃飯喝水的棒球癡大學生(所以最後被甩了XD)。
晚餐是牛肉麵。
1/19
在柴咖啡以一種略帶痛苦的姿態繼續完善分鏡本:扯著頭髮喃喃自語並不時抬頭凝視天花板的某一處,彷彿期待理想的畫面從那片米白水泥牆中長出輪廓脫胎降臨。(老闆似乎有注意到我的異狀,不時投來介於疑惑與同情間的眼神,但除了幫我倒水之外他愛莫能助~)
也許坐在一間小店裡悶頭完成分鏡並非好選項,也許我應該多出門走走。最近來自內外的無形重壓攫著肩頭,讓喜愛的一切變得似乎沒那麼動人。
晚餐是海鮮叻沙烏龍麵。
1/20
因為看到電影台重播,把架上堆滿灰塵的藝伎回憶錄原文版小說拿下來拍了拍擦了擦,重新看最後幾章。哇真是狗血的對話跟情節啊!簡直像世間情的劇本。不過對於英文閱讀能力荒廢的人而言,算很好的溫習材料。
1/21
回竹田一趟,老媽去請領農地補助,我則去戶政事務所申請早就很有興趣的日治時代戶籍謄本。
之前跟老妹聊到,如果家裡有成員是「熟番」的話一定超酷的啊!可惜直系血親到阿太為止,都是毫無新意的「廣」,沒出現什麼驚喜。但我們還是很堅信祖上一定有人是平埔族。
晚餐是豐田老街附近第一次吃的越南河粉。新住民媽媽開的店幾乎不會有任何地雷,隨便都好吃。想像他們剛過來時要忍受多少歧視,要吞多少磨難才能存到開店本錢,心裏會有微微的痛。那種感覺沒有在異地生活過不會理解。
1/22
開始做投影片,把手繪分鏡稿結構化。
1/23
繼續弄投影片。
冬天默默過著歐洲時間的人,產能低落。
1/24
耍廢一整天,看一堆書。
1/25
把分鏡的投影片稿做完了。
1/26
跟立哥開分鏡會議。我完全同意,這個案子不能只拍出紀實感,還要有一點fine art的感覺。這種時候我卻對自己是否能做出「藝術」,有著很大疑問。很少覺得自己是個藝術家,一直以來都比較像個記錄者。
尾聲,立哥說我應該讓自己更輕鬆一點。「盡量簡化,先思考怎麼樣能在一天裡順利拍完。」我也這麼覺得。
1/27
每次都能從Fi學姊那邊學到很多接案者心法,這次是關於「理解客戶端現場參加者的心態」。跟她說了上次被家長砲轟的事,她表示自己其實也是覺得攝影師應該拍到所有人的那一員。
「上次我花錢去參加市集,明明很大攤,市長還來了,結果只有背影三張!我也花錢出攤啊,憑什麼別人照片比我多那麼多?」她說,這真的是現場參加者會在意的事,不管攝影師跟主辦方簽下什麼樣的合約、是否被交代可以按自己風格自由發揮,參加者的心情是最赤裸真實的:只要有正面清楚照片就好,先求有再求好(或根本不求好)。
本來想討拍的我反被當頭棒喝,但完全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感覺。我很感謝學姊不是只敷衍安慰,而是選擇誠實陳述感受,讓我理解到商業與創作間的平衡拿捏比我原先的想像更如履薄冰。
最重要的是自己進行風險管理:早期察知現場的限制,主動與客戶溝通責任義務,清楚說明自己的執行範圍、降低客訴發生率。
1/28
到台中勘景,第一天先去攝影棚。一進門就感到非常舒服的挑高開放式空間,讓人想馬上開始拍照。老闆親和好聊,磁場溫暖。我想,當天可以在這裡拍出好照片沒問題。
六點住進青旅,覺得整個晚上待在這裡有點孤單,乾脆心一橫,跑去電影院看快要下檔的鬼滅之刃。然後被炎柱的親情橋段擊潰,狂哭了一場。
晚餐是興大附農對面,一家小巧可愛的咖哩店。
1/29
勘景之旅第二天,前往潭子國小。
出發前莫名緊張:如果發現場景不理想,好像也沒什麼時間修正了。不過一到現場就隨遇而安地開始觀察光線、試想構圖,無暇煩惱。抓取了一些也許可行的角度,打算追加到分鏡。
以自己現有能力把他拍完就對了。無論狀況如何,要有「無條件的自信」。
「你的本質就是好的呀,所以只要放輕鬆去拍,就一定有很好的東西。」那天學姊這句不經意的話,也許能出乎意料地長久拯救我。
晚上前往台北。
1/30
下午去聽前室友的樂團演出。她現在參加的打幫你樂團,已經有角逐金曲等級的實力了。看著舞台、看著近乎滿場的入座,心想:我們三個前室友在2017年初的分別,是件有點傷心、卻又必然而必須的好事。那場分別讓我們都直面了現實的嚴峻,各自渡過近兩年的徬徨陣痛期,在生活的不安掙扎中,反而更加認真對待自己想一生投注心力的事業。
而今我們都做出了某種骨架。接下來有更多作業等著,上模、灌漿、油漆水電等等,漫長的職涯工程仍在進行。
傍晚和老姐、姐夫去泡北投瀧乃湯,在女湯遇到入浴規矩魔人,大開眼界~
1/31
很久沒跟原旭聊天了,也想找人說說日文,把她找出來喝個下午茶,想確定她在疫情之中,作為一個出不了台北的外國媽媽,生活是否還好。不過是說,她的生存能力不知比我強幾百倍,好像不需要太擔心就是了(笑)
老姐說,很佩服我從那個社交恐懼自閉兒,長到現在擁有各行各業各洲各國的朋友。很感謝這些朋友從求學階段至今,總會時不時出現在身邊噓寒問暖。能每次見面都像「沒有分離過」一般,和工作無關、相處自在的朋友,真的很珍貴。這樣的朋友,在高中班上、棒研、南聯、鹿屋、早大、女棒都擁有,無比幸運。
Comments